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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马懿如此厉害,为何在早期一直被埋没?
漠骆,对世界仍然抱有美好幻想
司马懿建安十三年接受曹丞相征召,为丞相府文学掾。
这年他三十岁。
不久之后的赤壁之战,司马懿没有参与;而魏武后期那些战事——建安十四年战孙权于合肥,十六年战马超于潼关,十八年战孙权于濡须,司马懿也都没有参与。如果有,想必晋书是会大书特书一笔的。
所以,问题不在于他太年轻。
而且实际上,司马懿第一次被曹操征召,是七年前的事情。
建安六年,司马懿二十三岁。这时曹操刚在官渡赢了袁绍,听说司马懿聪明,辟之。
司马懿称病不去。
(呐,关于这段历史呢...熟悉三国杀的同学们知道,张春华有一逆天技能叫“绝情”,说的就是司马懿装病那会有一天忽然下雨,司马懿想起来自己有一堆书在外面晒着,急忙跑出去搬书,结果被一婢女看见。张春华心想这病被人知道是装的就要出事,二话不说抄家伙杀了这婢女。嗯,老奸巨猾之人果然就要配心狠手辣之妻。)
所以不是司马懿被埋没,是他不想露锋芒。如果他想,他本来可以在曹操还只是个普通军阀的时候就来到他身边,建功立业,成为魏武之名臣。
可是他宅了七年没有出山。
司马懿不想建功立业么?当然不是。虽然他这时肯定没有想过要做权臣,但如果他本来有做隐士的心思,至少后来司马昭对九锡虚情假意半推半就的时候,肯定会顺嘴提一句的。
何况,冒着危险卧床七年,甚至狠心杀了小婢女让正室夫人亲自下厨做饭,正常的隐士可干不出这种事来。
《晋书. 宣帝纪》说,“帝知汉运方微,不欲e79fa5e98193e58685e5aeb9331屈节曹氏”。
房玄龄们简直拿读者当猴子耍,以司马宣王狼子野心,会在乎汉运方微?
如此坚卧不出,他一定是在规避着出仕将会造成的某种风险。
司马懿向来谨小慎微、而又擅长等待。高平陵之变前他为了麻痹曹爽等待最好的下手时机,装病装了两年。
建安六年,对于司马懿来说,不是个好的时机。这时候出山,不是一个稳妥的选择。曹操虽然在官渡赢了袁绍,但袁绍在河北仍然拥有极大的势力。如果不是袁谭袁熙袁尚熊孩子胡闹,河北没准到后来还都是袁家的。曹操此时,绝不敢说自己几年之后会成为中原霸主。司马懿当然也不会这么神机妙算到这一步。
何况,司马懿的老家河内,正好处在曹操和袁绍势力的交界处。
司马宣王为人,从来都把赌注压在必胜的选手身上。
而此时,他还看不出来谁有必胜的把握。
就算赔率会变得不那么诱人,至少不会输。
另一方面,河内司马家不是传统的士族,而是属于地方豪族(大地主),在司马懿祖上三四辈左右才跻身知识界,和各阵营中的核心文人都交集不大。河内士族的影响力也不如荀彧钟繇这些颍川士族,并不是曹操人才战略的重点,也没有像颍川集团那样和曹操阵营有什么交情。
所以他一直等到了袁绍势力全灭,才果断投奔了曹操阵营。
可是即使在做了曹操的属下以后,一直到建安二十五年曹操病死,长达十二年时间里,司马懿也没有在任何大事上有任何作为。
曹操时期的司马懿是积极进言的。得陇望蜀,建议屯田,劝阻迁都,他都说过话。但他并没有为此得到什么升迁机遇,他的言论,起到作用也并不多。
知友提到关西集团相比于颍川集团在地位上的劣势,这是很重要一方面。前辈说过了,我就不多说。
另一方面在于,曹操对司马懿抱有严重的怀疑态度。
《晋书. 宣帝纪》:“(魏武帝)甚恶焉。因谓太子丕曰:“司马懿非人臣也,必预汝家事。”太子素与(宣)帝善,每相全佑,故免。”
所以司马懿为了不让魏主怀疑自己,一直干一些琐碎的弼马温工作,比如丞相府里割草喂马的事,他都亲自过问一下。
直到夺嫡之争。
很多人认为司马家在夺嫡之争里,下血本押宝曹丕,押中了,一夜暴富。
没那么简单。
以司马懿官渡之战后都不肯投奔曹操,非要等七年看天下局势发展的谨慎,会选择简单地押宝一方?
事实是,司马懿做太子中庶子,为曹丕近臣的时候,他的弟弟,后来的安平献王司马孚,是曹植的文学掾。
曹植彻底失势后,司马懿升为曹操的军司马。而他不久就向曹丕推荐司马孚,去做太子中庶子。
中国历史上能在“谨细”这一点上胜过司马懿的,恐怕没有几个。
此前的司马懿,升迁确实不够快。
他在曹丕那里投机成功,升为军司马的时候,三十九岁。这个职位原来是荀彧做过的。荀彧拿到这个官印的时候,才二十九岁。
可是后面就不一样了。曹丕上位,凭之前多年朋友交情,司马懿应该是终于能混出个名堂了吧?
“魏文帝即位,封河津亭侯,转丞相长史”;“顷之,转督军、御史中丞,封安国乡侯”。
黄初二年,司马懿就做到了尚书右仆射;五年,假节,加给事中,录尚书事。魏文帝年间,司马懿屡屡升迁。
可是他就并没有什么耀眼的功业。
黄初年间司马懿平步青云,靠的多是作为曹丕旧部亲信的情分,不然为何晋书竟不写其升迁前的功绩?与晋书对太和年间司马懿每次出谋划策领兵征战都细加刻画不同,黄初年间的记载,全都是一笔带过。
这几年,司马懿真的毛都没做。
确实,他没有兵权,可是没有兵权总可以帮着曹丕出谋划策,提出些内政外交方针政策吧?都没有。
为什么?
因为用不着。
司马懿最终的目的,是权力。帝国不至于在曹丕这里崩溃,那么就不需要他挺身而出为国出力。反正,他要升迁,作为曹丕手下的老红人,那时顺理成章的事情。
再者,曹丕绝不是什么明主。在后宫,赐死甄姬;对旧臣,欲杀曹洪;对外国,加孙权九锡。能做出这些荒唐事的君主,并不值得信任。
所以我们看黄初年间那些真正出谋划策的臣子,如刘晔、蒋济,反而大多没有得到曹丕的认可。
要是以天下为己任屡屡进言,没准多说了一句错话,以后皇上就不喜欢他了呢。
这种傻事,老谋深算的司马宣王是不会做的。
他又算对了。曹丕死时,指定的三位顾命大臣,是曹真陈群司马懿。
按曹丕的想法,曹真是宗室军人,陈群司马懿是亲信文官,相互制衡,权力结构稳固。
可是曹丕又一次失算了。宗室掌控兵权的体制毕竟本身存在漏洞。司马懿迅速取得了兵权,迁骠骑将军,加督荆、豫二州诸军事,并且迅速取得一系列军事胜利,展现了自己的军事才能。
我们最熟悉的那个司马懿,直到这时才正式登上历史舞台。
太和四年,司马懿迁大将军,成为帝国之内仅次于大司马曹真的第二将军。一年后,曹真死。
大概是在这个时候,司马懿开始打起了大权独揽的主意。
之前的他,或许没有过统摄天下的意思。他想要升官,但大概自己也没想过到底能升到什么程度。而现在,他忽然间看到了权力顶峰上放射出来的一星光芒。
魏明帝托孤之后,司马懿已是四朝老臣。小曹爽肤浅的权谋,相比于他经历过的六十年风雨来说,已经可说不值一提了。当年那些他需要仰视的重臣一个个死去,甚至世上已经不剩下几个人能和他平起平坐。此时能阻止他的,只有一直眷顾于他的天命了。
他的野心是一步步积累起来的,到此时,已经不可收拾。
但更重要的是,他的性格,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在历史上的特殊地位。
后面最著名的的高平陵之变,只不过是他一生政治艺术的一个高度概括罢了。其实司马宣王的城府,早在他二十三岁那年就已经深不见底了。
沃金,心眼小,报复心强,记性好。
题主您这个问题其实不成立,司马懿并没有“不受重用”。
事实是,他非常受重用,也并没有被埋没。
提前说一嘴,《晋书》里描绘的司马懿不欲屈节事曹魏,还有曹操忌惮他的那些话,就别信了。
本质和刘邦是他妈跟龙啪啪啪生下来的这种奇闻差不多,都是起美化作用添彩。
《晋书》对司马懿的美化,还有遮羞的功效。
因为站在传统士人道德立场来看,司马家是百分之八百的奸臣,毫无忠贞可言。
哪怕是正史,也不是没有预设立场的。
对比不同时期不同立场的史料,才能保证不会得到一个完全扭曲的人物。
这更显得良史的可贵。
晋朝史官为了回避不忠的事实,只能找一些借口来迂回表达司马家叛魏的正当性。
如果从一开始,曹操就想将司马懿置之死地,无疑就给他日后的篡权增添了合理依据。
曹操从后面叫他,司马懿显现狼顾之相,曹操大惊于是深忌之,这种事当个乐听就行了,别认真。
更别提为了把司马家爷仨描画的伟光正,还让司马师、司马昭哥俩上演一出绝食的好戏。
说司马懿年老跟张春华拌嘴,张春华绝食,司马师哥俩陪老娘一块绝食。
司马懿怕饿坏儿子,只能跟老婆子服软。嘿嘿。因为不忠,所以要孝。
我不认为司马懿推辞征辟有什么大不了的,张春华杀奴婢那事儿,是吃醋的可能性还比较大。
这些给司马懿遮羞的话,有两条永远说不通。
如果曹操真这么顾忌这个人,他脑子得多有问题,才会让司马懿当曹丕的太子中庶子。
自己眼里的大毒草天天围着继位人转悠,居然听之任之,这是曹操的智商吗?
其次,就算曹操真的顾忌司马懿,不待见他,那曹丕怎么说呢?
曹丕对司马家可谓有大恩,司马懿更是曹丕四友之一,临终任命的三个辅政大臣之一。
如果曹操视司马懿为祸害,所以司马懿有理由不忠于曹操,那他可没借口对不起曹丕。
《晋书》在编撰时,直接照抄了大量西晋官方宣传论调。
这些官方宣传,就跟汉高祖是龙种一样,都是为了塑造舆论,给自己找合理性。
在跟司马懿同时期的各种史料里,根本找不到曹操不喜欢他的记载,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。
甚至《晋书》里对司马孚的形象塑造,也是相当别有用心的。
高平陵事变时和司马师一起驻军司马门,事后还因功加封。
说司马孚是魏国纯臣?可别糟蹋魏国了……他们是一大窝狐狸啊。
跟《晋书》的论调正相反,曹家祖孙三代,对他们司马家都很不错,特别是曹操和曹丕。
再说了,就凭曹丕那个怨妇劲儿,如果他爸比特别讨厌自己的好朋友,肯定会写文发牢骚的。
为什么上面说司马懿推辞征辟没啥大不了呢?
咱来把这个事儿捋一下。
“汉建安六年,郡举上计掾。魏武帝为司空,闻而辟之。帝知汉运方微,不欲屈节曹氏,辞以风痹,不能起居。魏武使人夜往密刺之,帝坚卧不动。及魏武为丞相,又辟为文学掾,敕行者曰:“若复盘桓,便收之。”帝惧而就职。于是使与太子游处,迁黄门侍郎,转议郎、丞相东曹属,寻转主簿。”
这是《晋书》里司马懿同志的履历。先是“建安六年,郡举上计掾。”,然后曹操才派人征辟他。
参考另一个被举为上计掾的姜维,“仕郡上计掾,州辟为从事。”
这是一个入职的流程,如果应招了征辟,就等于认了之前郡里的举荐。
司马懿这次会拒绝征辟,诚然有袁曹局势不明的考量,另一条是因为举荐的人。
这个人是谁呢?
“建安四年春二月,公还至昌邑。……公遂济河,围射犬。……以魏种为河内太守,属以河北事。
初,公举种孝廉。兖州叛,公曰:“唯魏种且不弃孤也。”及闻种走,公怒曰:“种不南走越、北走胡,不置汝也!”既下射犬,生禽种,公曰:“唯其才也!”释其缚而用之。”
建安六年时任河内郡太守的就是这位魏种,他是兖州人。
这个魏种后来也没有更多事迹流传,我一直很好奇陈寿特意记这么一笔是什么用意。
当时曹操的阵营里,文官系统由汝南与颍川的士人把持,部队系统由沛国与谯郡的武人把持。
兖州人的代表就是程昱,他是曹操的五位谋主之一,但是兖州人在曹营的地位,远不如颍川人。
说起来,因为不待见举荐人而拒绝征辟的事儿,程昱也干过。
当初刘岱很赏识程昱,但他不看好刘岱,拒绝了几次征召。后被刘岱表为骑都尉,程昱索性装病。
建安六年的司马懿和当年的程昱一样,他可不打算把自己跟弱势的兖州士人绑一块儿,不领那情。
什么人的举荐能够入他法眼呢?当然是颍川人。
“及魏武为丞相,又辟为文学掾”曹操做丞相是建安十三年。
隔了七年,是谁把司马懿举荐给了曹操?
《后汉书.荀彧传》:“彧又进操计谋之士从子攸,及钟繇、郭嘉、陈腢、杜袭、司马懿、戏志才等,皆称其举。”
《荀彧别传》:“前后所举者,命世大才,邦邑则荀攸、锺繇、陈群,海内则司马宣王,及引致当世知名郗虑、华歆、王朗、荀悦、杜袭、辛毗、赵俨之俦,终为卿相,以十数人。”
颍川人老大,曹操阵营内第一文官。
这面子足够大了,于是搭上了颍川人关系的司马懿同学就痛痛快快的赴任去了。
后来司马家和荀家的亲密关系,也证实了荀彧对司马懿的提携。
司马懿曾经称赞荀彧:“吾自耳目所从闻见,逮百数十年间,贤才未有及荀令君者也。”
见到了荀彧的儿子也称赞:“荀令君之子也。近见袁偘,亦曜卿之子也。”
后来司马懿靠着抱荀彧大腿,终于拉拢到了颍川人。
在他玩死曹爽的过程中,颍川人的支持功不可没。
所以对于司马懿之前的所谓不欲屈节事魏,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。
他需要一个更有背景的关系,给自己的政治生命准备更高的起点。
而这没什么好奇怪的,当时大部分士人都是这么干的。
不欲屈节纯粹是瞎扯,他可热衷功名利禄呢。
司马家并非是根正苗红的读书人。
他们老家河内,与河东、河间并称三河之地,紧靠边疆。当时那附近盛产白波贼和匈奴。
三河出豪壮武人,最有名最厉害的三河武士不是本多忠胜,是关云长。
司马家自称司马卬后人,楚汉相争时的赵国武将。
千万别误会司马懿是军师谋主,那都属于兼职。他家是祖传的将种。
从爷爷司马儁才开始学习文化知识,居然坐到颍川太守。到司马防这代产生质变。
河内跟颍川的距离并不远,以司马儁的履历来看,司马家跟荀家应该还是老相识。
不过在当时将种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。
经学传家的世家子弟才值得炫耀,司马懿为了打入这个阶层,也努力了好久。
他跟荀彧、曹操,这两位其实有相似的烦恼。
曹操是公公的孙子,荀彧的父亲曾被迫和中常侍唐衡联姻,给荀彧找了位公公老丈人。
他们都曾经或不被传统士族接纳,或被士人们讥笑。
司马懿这个将种充大瓣蒜,靠着河内老乡四处美言装名士派头,估计很能引起二位前辈会心一笑。
曹操和曹丕对司马懿真挺不错的。
司马懿光和二年才出生,他五岁的时候曹操正忙着和人围殴黄巾军呢。
老曹和吕布互相抽出脑浆子来的时候,司马懿才十五。
他倒是想不埋没,这么个小孩子在曹操早期除了当个书童,没有任何作用。
等荀彧征辟他,可以抱上梦寐以求的颍川大腿了,都已经建安十三年了。
那年老曹正忙着南征,刚入职的司马懿的主要工作是陪曹丕读书,这一年曹丕刚二十一。
曹操得多二,才会让一个刚入职的家伙这时候进来参与军谋大事。
后来司马懿就在曹丕的亲密小伙伴这条道路上愉快的奔跑着。
从他接受征辟,到曹操病死,只有八年时间。
手下人才济济的曹操就是有心重视他也没那机会。
司马懿根本就不是曹操时代的人。
因为一直是曹丕的亲信,后来曹丕曹植夺嫡的时候,他除了曹丕也没别的选择。
在这时候出力最多的其实是曹丕最亲爱的吴质,但司马懿总算是跟对了人。
曹丕是个很重朋友情谊的人,登位后非常对得起这些老伙计。
黄初元年司马懿先为尚书,随后又转督军、御史中丞,封安国乡侯。
到了黄初二年,已经是尚书右仆射。
黄初五年,改封向乡侯,转抚军、假节,领兵五千,加给事中、录尚书事。
录尚书事啊伙计们,曹丕已经让他参与重大决策了。
恩宠无比,五年时间,这升官速度比火箭还要快。
曹丕病逝后,遗命的三个辅政大臣,就是宗室曹真、颍川代表陈群、河内人司马懿。
恰好这时候司马懿又碰到了一个好机会,孙权趁曹丕刚死,派诸葛瑾来打秋风。
孙权和诸葛瑾一人带一路,同时进军。诸葛瑾这路就被司马懿抽了回去,斩首千余。
这应该是司马懿第一次单独领兵上阵,他的运气简直太好了。
不光对手是东吴这群进攻白痴,更是诸葛瑾这个军事上没什么出彩亮点的软柿子。
军事天才司马懿体内司马家将种的血统觉醒,三河武士的血在燃烧。
两年后就创下了十六天破城斩孟达这种佳绩,当时的司马懿肯定有种找到灵魂归属的感觉。
然后就被葛公教育了两次怎么做人,帮助司马懿领悟了一生的奥义——神龟流龟缩功。
如果说司马懿在初始就包藏祸心,要寄生在曹氏内部蚕食,那太不现实了。
《火凤燎原》里状司马之多智而成妖,那毕竟是漫画。
初平元年讨董卓时司马懿才十一岁,哪儿来的城下一聚呀。
曹丕在位时对司马懿的恩宠,正是他幸福人生的开始。
那时候的司马懿兴许还有着美好幻想,假如曹丕命长一点,没准他早就当上三公了。
后来司马懿的篡权,最开始应该是基于一种危机意识,伴随迅速的膨胀。
曹丕是个重度文人病晚期患者,有着很强的文人气质,以及文人式的轻狂。
在他任上,迫于曹氏与颍川士族一贯的合作关系,推行了九品中正制。
这确保了世家大族子弟在权力阶层的世袭。
但曹丕同时还干了一件事儿,就是督促察举制在全国各郡的推行。
察举制与九品中正是相悖的,九品中正保证高门步入仕途,察举则给了寒门士人机会。
曹丕最好的朋友之一吴质正是出身寒门,由于寒门出身,吴质一直与世族不睦。
他的仕途也很早止步不前,按照曹丕的性格,如果吴质出身再好一些,地位不会比司马懿差。
简单来说,曹丕时期与颍川士族集团的矛盾已经开始显现了。
后者企图控制文官阶级,形成皇权之外的政治力量。
前者想要稀释门阀对政治的影响力,寻找制衡的手段。
其实这种努力从曹操杀孔融开始就一直在进行。
这种矛盾在曹爽时期达到极致。
皇权与门阀的既得利益产生冲突,作为抱颍川大腿起家的司马懿被雪藏,是再正常不过的了。
热衷于功名的司马懿怎么可能甘心自己的政治生命就这么完结。
高平陵之前的司马懿必然是充满担忧的。而曹爽和门阀的矛盾,毫无疑问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。
门阀的初衷只是为了维持住既得利益,架空曹爽。
以司马懿对蒋济、高柔等老臣的口头保证来看,最初门阀阶层是将事变视为内部矛盾处理的。
只要搬掉曹爽这个改革派,保住门阀的地位和权益就好。
那时候他们绝对没有改朝换代的念头,毕竟就算换代了,地位也不会更高,又何必冒险。
于是司马懿在世族的支持下,端掉了曹爽。
尽管现在将司马懿与曹爽的矛盾渲染的如何厉害,但其实他不是和曹爽冲突最激烈的人。
给个太傅的闲差在家养老,这已经是很优厚的董事级待遇了。
更何况曹爽居然还会放任司马师担任中护军。
曹爽就算再笨,一个有一点政治智商的人也不可能会犯这种傻。
如果他真的把司马家视作眼中钉的仇人,这就是自杀。
热衷功名,擅长寻找机会的司马懿,不知道这时候和曹爽达成了什么协议才会换来这种结果。
反正为他讳饰的《晋书》肯定不会明说。
结局就是,深受曹丕恩宠的老臣司马懿,在门阀支持下发动政变。
曹爽得到了门阀对他人身安全以及个人资产的保证。
由于自曹操时期开始,曹氏与门阀的友好合作关系,双边达成了共识。
曹爽走人,门阀上位。这本是极好的。只是有一个人变卦了。
司马懿的变卦究竟是蓄谋已久,还是事成后的顿悟,无法考证。
但他的权力野心真正膨胀,显然是在此时此刻。
一个被雪藏两年,以自保为主的人,当其时所考虑的必然是生存。
而热心功名的权力动物被唤醒后,张开血淋淋的大口就属于本能了。
简而言之。
曹魏的灭亡,恰恰是由于司马懿没有被埋没。
“余独何人,能全其寿?”
“自古及今,未有不亡之国,亦无不掘之墓也。 ”
还是曹丕想的明白。
天网恢恢呐。
刘裕把刀架在晋恭帝脖子上时,不知道司马德文有没有埋怨过他的祖宗。
老谋深算,明哲知保身
韬光养晦,瞻前顾后
【历史评价】
房玄龄:少有奇节,聪明多大略,博学洽闻,伏膺儒教。汉末大乱,常慨然有忧天下心。帝内忌而外道宽,猜忌多权变。有符于狼顾也。内
孙权:司马公善用兵,变化若神,所向无前。
曹操:司马懿非人臣也,必预汝家事。
杨俊:此非常之人也。
文钦:故相国懿,匡辅魏室,历事忠贞,故烈容祖明皇帝授以寄讬之任。懿戮力尽节,以宁华夏。
崔琰:聪亮明允,刚断英特
一、“司马懿非人臣也,必预汝家事”的意思是:是曹操告戒曹丕:要提防司马懿。
“司马懿非人臣也,必预汝家事”,意为:司马懿不是甘为人臣下的人,必会干涉到你的家事。
二、“司马懿非人臣也,必预汝家事”,出自《晋书·帝纪第一·宣帝》。
三、《晋书·帝纪第一·宣帝》原文
宣皇帝讳懿,字仲达,河内温县孝敬里人,姓司马氏。其先出自帝高阳之子重黎,为夏官祝融,历唐、虞、夏、商,世序其职。及周,以夏官为司马。其后程柏休父,周宣王时,以世官克平徐方,锡以官族,因而为氏。楚汉间,司马卬为赵将,与诸侯伐秦。秦亡,立为殷王,都河内。汉以其地为郡,子孙遂家焉。自卬八世,生征西将军钧,字叔平。钧生豫章太守量,字公度。量生颍川太守俊,字元异。俊生京兆尹防,字建公。帝即防之第二子也。少有奇节,聪明多大略,博学洽闻,伏膺儒教。汉末大乱,常慨然有忧天下心。南阳太守同郡杨俊名知人,见帝,未弱冠,以为非常之器。尚书清河崔琰与帝兄朗善,亦谓朗曰:“君弟聪亮明允,刚断英特,非子所及也。”
汉建安六年,郡举上计掾。魏武帝为司空,闻而辟之。帝知汉运方微,不欲屈节曹氏,辞以风痹,不能起居。魏武使人夜往密刺之,帝坚卧不动。及魏武为丞相,又辟为文学掾,敕行者曰:“若复盘桓,便收之。”帝惧而就职。于是,使与太子游处,迁黄门侍郎,转议郎、丞相东曹属,寻转主簿。从讨张鲁,言于魏武曰:“刘备以诈力虏刘璋,蜀人未附而远争江陵,此机不可失也。今若曜威汉中,益州震动,进兵临之,势必瓦解。因此之势,易为功力。圣人不能违时,亦不失时矣。”魏武曰:“人苦无足,既得陇右,复欲得蜀!”言竟不从。既而从讨孙权,破之。军还,权遣使乞降,上表称臣,陈说天命。魏武帝曰:“此儿欲踞吾著炉炭上邪!”答曰:“汉运垂终,殿下十分天下而有其九,以服事之。权之称臣,天人之意也。虞、夏、殷、周不以谦让者,畏天知命也。”
魏国既建,迁太子中庶子。每与大谋,辄有奇策,为太子所信重,与陈群、吴质、朱乐号曰四友。迁为军司马,言于魏武曰:“昔箕子陈谋,以食为首。今天下不耕者盖二十余万,非经国远筹也。虽戎甲未卷,自宜且耕且守。”魏武纳之,于是务农积谷,国用丰赡。帝又言荆州刺史胡修粗暴,南乡太守傅方骄奢,并不可居边。魏武不之察。及蜀将羽围曹仁于樊,于禁等七军皆没,修、方果降羽,而仁围甚急焉。是时汉帝都许昌,魏武以为近贼,欲徙河北。帝谏曰:“禁等为水所没,非战守之所失,于国家大计未有所损,而便迁都,既示敌以弱,又淮沔之人大不安矣。孙权、刘备,外亲内疏,羽之得意,权所不愿也。可喻权所,令掎其后,则樊围自解。”魏武从之。权果遣将吕蒙西袭公安,拔之,羽遂为蒙所获。
魏武以荆州遗黎及屯田在颍川者逼近南寇,皆欲徙之。帝曰:“荆楚轻脱,易动难安。关羽新破,诸为恶者藏窜观望。今徙其善者,既伤其意,将令去者不敢复还。”从之。其后诸亡者悉复业。及魏武薨于洛阳,朝野危惧。帝纲纪丧事,内外肃然。乃奉梓宫还邺。
魏文帝即位,封河津亭侯,转丞相长史。会孙权帅兵西过,朝议以樊、襄阳无谷,不可以御寇。时曹仁镇襄阳,请召仁还宛。帝曰:“孙权新破关羽,此其欲自结之时也,必不敢为患。襄阳水陆之冲,御寇要害,不可弃也。”言竟不从。仁遂焚弃二城,权果不为寇,魏文悔之。及魏受汉禅,以帝为尚书。顷之,转督军、御史中丞,封安国乡侯。
黄初二年,督军官罢,迁侍中、尚书右仆射。
五年,天子南巡,观兵吴疆。帝留镇许昌,改封向乡侯,转抚军、假节,领兵五千,加给事中、录尚书事。帝固辞。天子曰:“吾于庶事,以夜继昼,无须臾宁息。此非以为荣,乃分忧耳。”
六年,天子复大兴舟师征吴,复命帝居守,内镇百姓,外供军资。临行,诏曰:“吾深以后事为念,故以委卿。曹参虽有战功,而萧何为重。使吾无西顾之忧,不亦可乎!”天子自广陵还洛阳,诏帝曰:“吾东,抚军当总西事;吾西,抚军当总东事。”于是帝留镇许昌。及天子疾笃,帝与曹真、陈群等见于崇华殿之南堂,并受顾命辅政。诏太子曰:“有间此三公者,慎勿疑之。”明帝即位,改封舞阳侯。及孙权围江夏,遣其将诸葛瑾、张霸并攻襄阳,帝督诸军讨权,走之。进击7a686964616fe4b893e5b19e338,败瑾,斩霸,并首级千余。迁骠骑将军。
太和元年六月,天子诏帝屯于宛,加督荆、豫二州诸军事。初,蜀将孟达之降也,魏朝遇之甚厚。帝以达言行倾巧,不可任,骤谏,不见听,乃以达领新城太守,封侯,假节。达于是连吴固蜀,潜图中国。蜀相诸葛亮恶其反覆,又虑其为患。达与魏兴太守申仪有隙,亮欲促其事,乃遣郭模诈降,过仪,因漏泄其谋。达闻其谋漏泄,将举兵。帝恐达速发,以书喻之曰:“将军昔弃刘备,讬身国家,国家委将军以疆埸之任,任将军以图蜀之事,可谓心贯白日。蜀人愚智,莫不切齿于将军。诸葛亮欲相破,惟苦无路耳。模之所言,非小事也,亮岂轻之而令宣露,此殆易知耳。”达得书大喜,犹与不决。帝乃潜军进讨。诸将言达与二贼交构,宜观望而后动。帝曰:“达无信义,此其相疑之时也,当及其未定促决之。”乃倍道兼行,八日到其城下。吴蜀各遣其将向西城安桥、木阑塞以救达,帝分诸将距之。初,达与亮书曰:“宛去洛八百里,去吾一千二百里,闻吾举事,当表上天子,比相反覆,一月间也,则吾城已固,诸军足办。则吾所在深险,司马公必不自来;诸将来,吾无患矣。”及兵到,达又告亮曰:“吾举事,八日而兵至城下,何其神速也!”上庸城三面阻水,达于城外为木栅以自固。帝渡水,破其栅,直造城下。八道攻之,旬有六日,达甥邓贤、将李辅等开门出降。斩达,传首京师。俘获万余人,振旅还于宛。乃劝农桑,禁浮费,南土悦附焉。初,申仪久在魏兴,专威疆埸,辄承制刻印,多所假授。达既诛,有自疑心。时诸郡守以帝新克捷,奉礼求贺,皆听之。帝使人讽仪,仪至,问承制状,执之,归于京师。又徙孟达余众七千余家于幽州。蜀将姚静、郑他等帅其属七千余人来降。时边郡新附,多无户名,魏朝欲加隐实。属帝朝于京师,天子访之于帝。帝对曰:“贼以密网束下,故下弃之。宜弘以大纲,则自然安乐。”又问二虏宜讨,何者为先?对曰:“吴以中国不习水战,故敢散居东关。凡攻敌,必扼其喉而摏其心。夏口、东关,贼之心喉。若为陆军以向皖城,引权东下,为水战军向夏口,乘其虚而击之,此神兵从天而坠,破之必矣。”天子并然之,复命屯于宛。
四年,迁大将军,加大都督、假黄钺,与曹真伐蜀。帝自西城斫山开道,水陆并进,溯沔而上,至于朐〈月忍〉,拔其新丰县。军次丹口,遇雨,班师。明年,诸葛亮寇天水,围将军贾嗣、魏平于祁山。天子曰:“西方有事,非君莫可付者。”乃使帝西屯长安,都督雍、梁二州诸军事,统车骑将军张郃、后将军费曜、征蜀护军戴凌、雍州刺史郭淮等讨亮。张郃劝帝分军往雍、郿为后镇,帝曰:“料前军独能当之者,将军言是也。若不能当,而分为前后,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。”遂进军隃麋。亮闻大军且至,乃自帅众将芟上邽之麦。诸将皆惧,帝曰:“亮虑多决少,必安营自固,然后芟麦。吾得二日兼行足矣。”于是卷甲晨夜赴之。亮望尘而遁。帝曰:“吾倍道疲劳,此晓兵者之所贪也。亮不敢据渭水,此易与耳。”进次汉阳,与亮相遇,帝列阵以待之。使将牛金轻骑饵之,兵才接而亮退,追至祁山。亮屯卤城,据南北二山,断水为重围。帝攻拔其围,亮宵遁。追击,破之,俘斩万计。天子使使者劳军,增封邑。时军师杜袭、督军薛悌皆言,明年麦熟,亮必为寇,陇右无谷,宜及冬豫运。帝曰:“亮再出祁山,一攻陈仓,挫衄而反。纵其后出,不复攻城,当求野战,必在陇东,不在西也。亮每以粮少为恨,归必积谷,以吾料之,非三稔不能动矣。”于是表徙冀州农夫佃上邽,兴京兆、天水、南安监冶。
青龙元年,穿成国渠,筑临晋陂,溉田数千顷,国以充实。
二年,亮又率众十余万出斜谷,垒于郿之渭水南原。天子忧之,遣征蜀护军秦朗督步骑二万,受帝节度。诸将欲住渭北以待之,帝曰:“百姓积聚皆在渭南,此必争之地也。”遂引军而济,背水为垒。因谓诸将曰:“亮若勇者,当出武功依山而东,若西上五丈原,则诸军无事矣。”亮果上原,将北渡渭,帝遣将军周当屯阳遂以饵之。数日,亮不动。帝曰:“亮欲争原而不向阳遂,此意可知也。”遣将军胡遵、雍州刺史郭淮共备阳遂,与亮会于积石,临原而战,亮不得进,还于五丈原。会有长星坠亮之垒,帝知其必败,遣奇兵掎亮之后,斩五百余级,获生口千余,降者六百余人。时朝廷以亮侨军远寇,利在急战,每命帝持重,以候其变。亮数挑战,帝不出,因遗帝巾帼妇人之饰。帝怒,表请决战,天子不许,乃遣骨鲠臣卫尉辛毗杖节为军师以制之。后亮复来挑战,帝将出兵以应之,毗杖节立军门,帝乃止。初,蜀将姜维闻毗来,谓亮曰:“辛毗杖节而至,贼不复出矣。”亮曰:“彼本无战心,所以固请者,以示武于其众耳。将在军,君命有所不受,苟能制吾,岂千里而请战邪!”帝弟孚书问军事,帝复书曰:“亮志大而不见机,多谋而少决,好兵而无权,虽提卒十万,已堕吾画中,破之必矣。”与之对垒百余日,会亮病卒,诸将烧营遁走,百姓奔告,帝出兵追之。亮长史杨仪反旗鸣鼓,若将距帝者。帝以穷寇不之逼,于是杨仪结阵而去。经日,乃行其营垒,观其遗事,获其图书、粮谷甚众。帝审其必死,曰:“天下奇才也。”辛毗以为尚未可知。帝曰:“军家所重,军书密计、兵马粮谷,今皆弃之,岂有人捐其五藏而可以生乎?宜急追之。”关中多蒺藜,帝使军士二千人著软材平底木屐前行,蒺藜悉著屐,然后马步俱进。追到赤岸,乃知亮死。审问,时百姓为之谚曰:“死诸葛走生仲达。”帝闻而笑曰:“吾便料生,不便料死故也。”先是,亮使至,帝问曰:“诸葛公起居何如,食可几米?”对曰:“三四升。”次问政事,曰:“二十罚已上皆自省览。”帝既而告人曰:“诸葛孔明其能久乎!”竟如其言。亮部将杨仪、魏延争权,仪斩延,并其众。帝欲乘隙而进,有诏不许。
三年,迁太尉,累增封邑。蜀将马岱入寇,帝遣将军牛金击走之,斩千余级。武都氐王苻双、强端帅其属六千余人来降。关东饥,帝运长安粟五百万斛于京师。
四年,获白鹿,献之。天子曰:“昔周公旦辅成王,有素雉之贡。今君受陕西之任,有白鹿之献,岂非忠诚协符,千载同契,俾乂邦家,以永厥休邪!”及辽东太守公孙文懿反,征帝诣京师。天子曰:“此不足以劳君,事欲必克,故以相烦耳。君度其行何计?”对曰:“弃城预走,上计也。据辽水以距大军,次计也。坐守襄平,此成擒耳。”天子曰:“其计将安出?”对曰:“惟明者能深度彼己,豫有所弃,此非其所及也。今悬军远征,将谓不能持久,必先距辽水而后守,此中下计也。”天子曰:“往还几时?”对曰:“往百日,还百日,攻百日,以六十日为休息,一年足矣。”是时大修宫室,加之以军旅,百姓饥弊。帝将即戎,乃谏曰:“昔周公营洛邑,萧何造未央,今宫室未备,臣之责也。然自河以北,百姓困穷,外内有役,势不并兴,宜假绝内务,以救时急。”
景初二年,帅牛金、胡遵等步骑四万发自京都。车驾送出西明门。诏弟孚、子师送过温,赐以谷帛牛酒,敕郡守典农以下皆往会焉。见父老故旧,宴饮累日。帝叹息,怅然有感,为歌曰:“天地开辟,日月重光。遭遇际会,毕力遐方。将扫群秽,还过故乡。肃清万里,总齐八荒。告成归老,待罪舞阳。”遂进师,经孤竹,越碣石,次于辽水。文懿果遣步骑数万,阻辽隧,坚壁而守,南北六七十里,以距帝。帝盛兵多张旗帜,出其南,贼尽锐赴之。乃泛舟潜济以出其北,与贼营相逼,沈舟焚梁,傍辽水作长围,弃贼而向襄平。诸将言曰:“不攻贼而作围,非所以示众也。”帝曰:“贼坚营高垒,欲以老吾兵也。攻之,正入其计,此王邑所以耻过昆阳也。古人曰,敌虽高垒,不得不与我战者,攻其所必救也。贼大众在此,则巢窟虚矣。我直指襄平,则人怀内惧,惧而求战,破之必矣。”遂整阵而过。贼见兵出其后,果邀之。帝谓诸将曰:“所以不攻其营,正欲致此,不可失也。”乃纵兵逆击,大破之,三战皆捷。贼保襄平,进军围之。初,文懿闻魏师之出也,请救于孙权。权亦出兵遥为之声援,遗文懿书曰:“司马公善用兵,变化若神,所向无前,深为弟忧之。”会霖潦,大水,平地数尺,三军恐,欲移营。帝令军中敢有言徙者斩。都督令史张静犯令,斩之,军中乃定。贼恃水,樵牧自若。诸将欲取之,皆不听。司马陈圭曰:“昔攻上庸,八部并进,昼夜不息,故能一旬之半,拔坚城,斩孟达。今者远来而更安缓,愚窃惑焉。”帝曰:“孟达众少而食支一年,吾将士四倍于达而粮不淹月,以一月图一年,安可不速?以四击一,正令半解,犹当为之。是以不计死伤,与粮竞也。今贼众我寡,贼饥我饱,水雨乃尔,功力不设,虽当促之,亦何所为。自发京师,不忧贼攻,但恐贼走。今贼粮垂尽,而围落未合,掠其牛马,抄其樵采,此故驱之走也。夫兵者诡道,善因事变。贼凭众恃雨,故虽饥困,未肯束手,当示无能以安之。取小利以惊之,非计也。”朝廷闻师遇雨,咸请召还。天子曰:“司马公临危制变,计日擒之矣。”既而雨止,遂合围。起土山地道,楯橹钩橦,发矢石雨下,昼夜攻之。时有长星,色白,有芒鬛,自襄平城西南流于东北,坠于梁水,城中震慑。文懿大惧,乃使其所署相国王建、御史大夫柳甫乞降,请解围而缚。不许,执建等,皆斩之。檄告文懿曰:“昔楚郑列国,而郑伯犹肉袒牵羊而迎之。孤为王人,位则上公,而建等欲孤解围退舍,岂楚郑之谓邪!二人老耄,必传言失旨,已相为斩之。若意有未已,可更遣年少有明决者来。”文懿复遣侍中卫演乞克日送任。帝谓演曰:“军事大耍有五,能战当战,不能战当守,不能守当走,余二事惟有降与死耳。汝不肯面缚,此为决就死也,不须送任。”文懿攻南围突出,帝纵兵击败之,斩于梁水之上星坠之所。既入城,立两标以别新旧焉。男子年十五已上七千余人皆杀之,以为京观。伪公卿已下皆伏诛,戮其将军毕盛等二千余人。收户四万,口三十余万。初,文懿篡其叔父恭位而囚之。及将反,将军纶直、贾范等苦谏,文懿皆杀之。帝乃释恭之囚,封直等之墓,显其遗嗣。令曰:“古之伐国,诛其鲸鲵而已,诸为文懿所诖误者,皆原之。中国人欲还旧乡,恣听之。”时有兵士寒冻,乞襦,帝弗之与。或曰:“幸多故襦,可以赐之。”帝曰:“襦者官物,人臣无私施也。”乃奏军人年六十已上者罢遣千余人,将吏从军死亡者致丧还家。遂班师。天子遣使者劳军于蓟,增封食昆阳,并前二县。初,帝至襄平,梦天子枕其膝,曰:“视吾面。”俯视有异于常,心恶之。先是,诏帝便道镇关中;及次白屋,有诏召帝,三日之间,诏书五至。手诏曰:“间侧息望到,到便直排阁入,视吾面。”帝大遽,乃乘追锋车昼夜兼行,自白屋四百余里,一宿而至。引入嘉福殿卧内,升御床。帝流涕问疾,天子执帝手,目齐王曰:“以后事相托。死乃复可忍,吾忍死待君,得相见,无所复恨矣。”与大将军曹爽并受遗诏辅少主。及齐王即帝位,迁侍中、持节、都督中外诸军、录尚书事,与爽各统兵三千人,共执朝政,更直殿中,乘舆入殿。爽欲使尚书奏事先由己,乃言于天子,徙帝为大司马。朝议以为前后大司马累薨于位,乃以帝为太傅。入殿不趋,赞拜不名,剑履上殿,如汉萧何故事。嫁娶丧葬取给于官,以世子师为散骑常侍,子弟三人为列侯,四人为骑都尉。帝固让子弟官不受。
魏正始元年春正月,东倭重译纳贡,焉耆、危须诸国,弱水以南,鲜卑名王,皆遣使来献。天子归美宰辅,又增帝封邑。初,魏明帝好修宫室,制度靡丽,百姓苦之。帝自辽东还,役者犹万余人,雕玩之物动以千计。至是皆奏罢之,节用务农,天下欣赖焉。
二年夏五月,吴将全琮寇芍陂,朱然、孙伦围樊城,诸葛瑾、步骘掠柤中,帝请自讨之。议者咸言,贼远来围樊,不可卒拔。挫于坚城之下,有自破之势,宜长策以御之。帝曰:“边城受敌而安坐庙堂,疆场骚动,众心疑惑,是社稷之大忧也。”六月,乃督诸军南征,车驾送出津阳门。帝以南方暑湿,不宜持久,使轻骑挑之,然不敢动。于是休战士,简精锐,募先登,申号令,示必攻之势。吴军夜遁走,追至三州口,斩获万余人,收其舟船军资而还。天子遣侍中常侍劳军于宛。秋七月,增封食郾、临颍,并前四县,邑万户,子弟十一人皆为列侯。帝勋德日盛,而谦恭愈甚。以太常常林乡邑旧齿,见之每拜。恒戒子弟曰:“盛满者道家之所忌,四时犹有推移,吾何德以堪之。损之又损之,庶可以免乎?”
三年春,天子追封,谥皇考京兆尹为舞阳成侯。三月,奏穿广漕渠,引河入汴,溉东南诸陂,始大佃于淮北。先是,吴遣将诸葛恪屯皖,边鄙苦之,帝欲自击恪。议者多以贼据坚城,积谷,欲引致官兵,今悬军远攻,其救必至,进退不易,未见其便。帝曰:“贼之所长者水也,今攻其城,以观其变。若用其所长,弃城奔走,此为庙胜也。若敢固守,湖水冬浅,船不得行,势必弃水相救,由其所短,亦吾利也。”
四年秋九月,帝督诸军击诸葛恪,车驾送出津阳门。军次于舒,恪焚烧积聚,弃城而遁。帝以灭贼之耍,在于积谷,乃大兴屯守,广开淮阳、百尺二渠,又修诸陂于颍之南北,万余顷。自是淮北仓庾相望,寿阳至于京师,农官屯兵连属焉。
五年春正月,帝至自淮南,天子使持节劳军。尚书邓扬、李胜等欲令曹爽建立功名,劝使伐蜀。帝止之,不可,爽果无功而还。
六年秋八月,曹爽毁中垒中坚营,以兵属其弟中领军羲,帝以先帝旧制禁之不可。冬十二月,天子诏帝朝会乘舆升殿。
七年春正月,吴寇柤中,夷夏万余家避寇北渡沔。帝以沔南近贼,若百姓奔还,必复致寇,宜权留之。曹爽曰:“今不能修守沔南而留百姓,非长策也。”帝曰:“不然。凡物致之安地则安。危地则危。故兵书曰'成败,形也;安危,势也'。形势,御众之耍,不可以不审。设令贼以二万人断沔水,三万人与沔南诸军相持,万人陆梁柤中,将何以救之?”爽不从,卒令还南。贼果袭破柤中,所失万计。
八年夏四月,夫人张氏薨。曹爽用何晏、邓扬、丁谧之谋,迁太后于永宁宫,专擅朝政,兄弟并典禁兵,多树亲党,屡改制度。帝不能禁,于是与爽有隙。五月,帝称疾不与政事。时人为之谣曰:“何、邓、丁,乱京城。”
九年春三月,黄门张当私出掖庭才人石英等十一人,与曹爽为伎人。爽、晏谓帝疾笃,遂有无君之心,与当密谋,图危社稷,期有日矣。帝亦潜为之备,爽之徒属亦颇疑帝。会河南尹李胜将莅荆州,来候帝。帝诈疾笃,使两婢侍,持衣衣落,指口言渴,婢进粥,帝不持杯饮,粥皆流出沾胸。胜曰:“众情谓明公旧风发动,何意尊体乃尔!”帝使声气才属,说”年老枕疾,死在旦夕。君当屈并州,并州近胡,善为之备。恐不复相见,以子师、昭兄弟为托。”胜曰:“当还忝本州,非并州。”帝乃错乱其辞曰:“君方到并州。”胜复曰:“当忝荆州。”帝曰:“年老意荒,不解君言。今还为本州,盛德壮烈,好建功勋!”胜退告爽曰:“司马公尸居余气,形神已离,不足虑矣。”他日,又言曰:“太傅不可复济,令人怆然。”故爽等不复设备。
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,天子谒高平陵,爽兄弟皆从。是日,太白袭月。帝于是奏永宁太后,废爽兄弟。时景帝为中护军,将兵屯司马门。帝列阵阙下,经爽门。爽帐下督严世上楼,引弩将射帝,孙谦止之曰:“事未可知。”三注三止,皆引其肘不得发。大司农桓范出赴爽,蒋济言于帝曰:“智囊往矣。”帝曰:“爽与范内疏而智不及,驽马恋栈豆,必不能用也。”于是假司徒高柔节,行大将军事,领爽营,谓柔曰:“君为周勃矣。”命太仆王观行中领军,摄羲营。帝亲帅太尉蒋济等勒兵出迎天子,屯于洛水浮桥,上奏曰:“先帝诏陛下、秦王及臣升于御床,握臣臂曰'深以后事为念'。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,败乱国典,内则僣拟,外专威权。群官耍职,皆置所亲;宿卫旧人,并见斥黜。根据盘牙,纵恣日甚。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,专共交关,伺候神器。天下汹汹,人怀危惧。陛下便为寄坐,岂得久安?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。臣虽朽迈,敢忘前言。昔赵高极意,秦是以亡;吕霍早断,汉祚永延。此乃陛下之殷鉴,臣授命之秋也。公卿群臣皆以爽有无君之心,兄弟不宜典兵宿卫;奏皇太后,皇太后敕如奏施行。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、羲,训吏兵各以本官侯就第,若稽留车驾,以军法从事。臣辄力疾将兵诣洛水浮桥,伺察非常。”爽不通奏,留车驾宿伊水南,伐树为鹿角,发屯兵数千人以守。桓范果劝爽奉天子幸许昌,移檄征天下兵。爽不能用,而夜遣侍中许允、尚书陈泰诣帝,观望风旨。帝数其过失,事止免官。泰还以报爽劝之通奏。帝又遣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谕爽,指洛水为誓,爽意信之。桓范等援引古今,谏说万端,终不能从。乃曰:“司马公正当欲夺吾权耳。吾得以侯还第,不失为富家翁。”范拊膺曰:“坐卿。灭吾族矣!”遂通帝奏。既而有司劾黄门张当,并发爽与何晏等反事,乃收爽兄弟及其党与何晏、丁谧、邓扬、毕轨、李胜、桓范等诛之。蒋济曰:“曹真之勋,不可以不祀。”帝不听。初,爽司马鲁芝、主簿杨综斩关奔爽。及爽之将归罪也,芝、综泣谏曰:“公居伊周之任,挟天子,杖天威,孰敢不从?舍此而欲就东市,岂不痛哉!”有司奏收芝、综科罪,帝赦之,曰:“以劝事君者。”二月,天子以帝为丞相,增封颍川之繁昌、鄢陵、新汲、父城,并前八县,邑二万户,奏事不名。固让丞相。冬十二月,加九锡之礼,朝会不拜。固让九锡。
二年春正月,天子命帝立庙于洛阳,置左右长史,增掾属、舍人满十人,岁举掾属任御史、秀才各一人,增官骑百人,鼓吹十四人,封子肜平乐亭侯,伦安乐亭侯。帝以久疾不任朝请,每有大事,天子亲幸第以谘访焉。兖州刺史令狐愚、太尉王凌贰于帝,谋立楚王彪。
三年春正月,王凌诈言吴人塞涂水,请发兵以讨之。帝潜知其计,不听。夏四月,帝自帅中军,泛舟沿流,九日而到甘城。凌计无所出,乃迎于武丘,面缚水次,曰:“凌若有罪,公当折简召凌,何苦自来邪!”帝曰:“以君非折简之客故耳。”即以凌归于京师。道经贾逵庙,凌呼曰:“贾梁道!王凌是大魏之忠臣,惟尔有神知之。”至项,仰鸩而死。收其余党,皆夷三族,并杀彪。悉录魏诸王公置于邺,命有司监察,不得交关。天子遣侍中韦诞持节劳军于五池。帝至自甘城,天子又使兼大鸿胪、太仆庾嶷持节,策命帝为相国,封安平郡公,孙及兄子各一人为列侯,前后食邑五万户,侯者十九人。固让相国、郡公不受。六月,帝寝疾,梦贾逵、王凌为祟,甚恶之。秋八月戊寅,崩于京师,时年七十三。天子素服临吊,丧葬威仪依汉霍光故事,追赠相国、郡公。弟孚表陈先志,辞郡公及韫辌车。九月庚申,葬于河阴,谥曰文贞,后改谥文宣。先是,预作终制,于首阳山为土藏,不坟不树;作顾命三篇,敛以时服,不设明器,后终者不得合葬。一如遗命。晋国初建,追尊曰宣王。武帝受禅,上尊号曰宣皇帝,陵曰高原,庙称高祖。
帝内忌而外宽,猜忌多权变。魏武察帝有雄豪志,闻有狼顾相。欲验之。乃召使前行,令反顾,面正向后而身不动。又尝梦三马同食一槽,甚恶焉。因谓太子丕曰:“司马懿非人臣也,必预汝家事。”太子素与帝善,每相全佑,故免。帝于是勤于吏职,夜以忘寝,至于刍牧之间,悉皆临履,由是魏武意遂安。及平公孙文懿,大行杀戮。诛曹爽之际,支党皆夷及三族,男女无少长,姑姊妹女子之适人者皆杀之,既而竟迁魏鼎云。明帝时,王导侍坐。帝问前世所以得天下,导乃陈帝创业之始,用文帝末高贵乡公事。明帝以面覆床曰:“若如公言,晋祚复安得长远!”迹其猜忍,盖有符于狼顾也。
四、《晋书》,中国的二十四史之一,唐房玄龄等人合著,作者共二十一人。
记载的历史上起三国时期司马懿早年,下至东晋恭帝元熙二年(420年)刘裕废晋帝自立,以宋代晋。
该书同时还以“载记”形式,记述了十六国政权的状况。原有叙例、目录各一卷,帝纪十卷,志二十卷,列传七十卷,载记三十卷,共一百三十二卷。
后来叙例、目录失传,今存一百三十卷。